『卷五 · 天山层颠,八方相会』
柳莺莺道:“所以姊姊劝你莫心急,花生虽是呆板了些,办事却让人放得下心的,他既来书说与了此事,咱们且将心收好,若是和尚那间不成事,你大姊姊我也是有法子,只要有宝贝医的好梁萧,就是皇宫大内我也去得,须知姊姊可是偷儿的祖宗!”
风怜笑道:“妹妹晓得了,且先等那花生大师,若他取不得药物,风怜便与姊姊同往,莫说是元廷大内,若说那皇帝老儿的头可以治病,我也要一道取来的!”
阿娜莲嘻嘻笑道:“是极是极!阿娜莲也要去,救得师公可要算得头功!”
风莲摇头苦笑道:“去,去,去,小孩子家,功夫还未学到手,就耍滑说大话,怎的早先未发现你这般顽皮?”
阿娜莲笑着摇摇风怜手臂,撒娇道:“所以师父要快些把徒儿教导成大高手才是呀,徒儿好出力救师公!”
柳莺莺大笑道:“你这丫头,大高手是那般容易就成与的么?我与你师父且还不算,你就敢这般,若等你功夫大成了再去救你师公梁萧,只怕我们都老了。”
阿娜莲哼道:“才不与你们说了,我要回房歇息去了。”柳莺莺,风怜相视微微苦笑,目送她消失至院角,才各自回去。
次日一早,风怜正在院中练剑,却见云雀一袭水兰色小袄,朝院子里来了。
老远儿见了风怜,便大叫道:“风怜姊姊,庄子里来了客人,大首领叫我来叫大家。”语罢不待风怜回应,已一路小跑向众人歇息的内院去了,想是又去寻别的人。
风怜记起昨日柳莺莺的话,猜测定是花生到了,忙将天罚收了,向前院去了。
还未进前庭,便听一男子声音憨厚,大声道:“那帮坏人追的俺不着急,路上遇见一庄园,那家的大善人正在赊米,俺本想进去讨些肉来吃,却不想那些个人却追上了,叫唤俺,不让俺跑,还骂俺是傻和尚。俺就想,俺是没有梁萧机灵,但也很聪明的,要不怎么把他们得老参化来了?莺莺你说,俺是不是聪明的紧?”
又听柳莺莺略带好笑的道:“可不是么?小和尚你最是聪明,好生能干,若这参救下了梁萧,你便是天底下第一聪明人!”
风怜听着好笑,忍不住噗哧的笑出声来,快步进了前庭,向柳莺莺打声招呼,复又向愣在一旁的花生略一躬身,行礼笑道:“师叔莫不是忘记风怜了不成?”
花生睁眼瞧了风怜片刻,憨笑道:“俺晓得你,你是俺兄弟的女娃娃徒弟。”
柳莺莺道:“可不是,我这好妹妹风怜一听说她那小师叔寻到宝贝来救她师父,可是欢喜极了。这不一听你到了便赶来了?”
柳莺莺笑道:“都是铁鸳儿的本事,我可是不敢居功的。”
三人谈笑间,十禽中其他七人已都到了,众人见礼后,纷纷落了座。
却说众人正自玩笑,却见阿娜莲远远奔来,神色大为慌张。柳莺莺向风怜笑道:“瞧你徒弟,忒毛躁了些。”
风怜笑笑,见阿娜莲到了,才问:“阿娜莲,单你来的迟了,却又怎的了?这般慌忙。”
阿娜莲提了一旁的茶壶猛灌一口,才喘气道:“师父,大家伙,可不好了!”
柳莺莺疑道:“这唱的却是哪一出?我怎的看不懂了?”风怜皱眉道:“你且慢慢说来,不急的。”
阿娜莲额上微微见汗,想是一路跑来急的,慌道:“真的是不好了!昨晚上与师父去庄外吃野味,不想回房里发现常带的金铃儿不见了,便寻思早上去寻它回来。方才我正站在庄子前准备下山去寻,却见远远的有一伙人上了山,这便跑回来告诉大家伙。”
阿娜莲话音刚落,便听庄外一男子用内力扬声喊道:“不知庄中主人在否?不才众人冒昧打扰!”
花生“啊呀”一声,道:“这人的声好是熟悉,好像正是追俺的那伙人!莺莺,小女娃,你们说俺们如何是好?”转眼看去,却见柳、风二人神色古怪,忙问:“你们也没法子?”
却听柳莺莺大骂道:“你这蠢货!追你这人乃是云殊!”风怜苦笑摇头。
花生疑道:“云殊?可是和梁萧打架的那个?”柳莺莺咬牙怒道:“正是他了!想必一路追着你的都是旧相识了,你跑个屁!连故人的声音身影都识不出,难怪他们骂你是傻和尚!”
风怜忍笑道:“师叔,你可真是……那却是云……大侠的声音,你怎的连故人都分不出?”
花生尴尬道:“俺说怎么觉得好像认识他们似的……俺也不晓得,当时俺着急,也没注意,只顾着跑了。”
柳莺莺苦笑,不理会尚自迷惑的天山众人,扬声道:“来人可是云殊云公子?且进庄来!”
话音落下,转眼间见几人飞身入了庄,正是云殊与天机灵鳌众人!
众人步入,释天风人还未至,已哇哇叫道:“好家伙!小秃驴!跑的好是快!可让我老人家好找!”
云殊向柳莺莺看去,目光微一闪烁,缓缓道:“柳姑娘,经年未见,可是安康?”
柳莺莺淡笑道:“自然是好的,有劳云公子记挂了。”
云殊略一额首,还未开口,就听花镜圆欢声道:“风怜姊姊!我们可是寻到你了!”
风怜语气略显僵硬,道:“寻我作甚,我不是好好的。”
花镜圆嗫嚅道:“风怜姊姊,你还在生我的气不成?”风怜叹道:“没有。”神色微焦虑,复道:“你们怎的都出来了?我师父谁来照顾?”
云殊叹息,接道:“本是晓霜照看的,不曾想……”
风怜急道:“到底怎的了?”云殊略叹息,缓缓道:“梁萧和晓霜二人,不见了踪影,却不知何人能从岛上劫走此二人,岛上竟无人发觉。”
风怜一震,樱唇微颤抖,花镜圆忙在旁轻握她素手。柳莺莺轻皱柳眉,也略带慌张,道:“云公子,此事可是属实?”花生在一旁哇哇叫道:“谁捉了梁萧,俺要去救他!”
公羊羽皱眉冷哼道:“小和尚,你嚷嚷个甚?若是晓得了,老夫还会不远千里至此?”
释天风大叫道:“不错,老穷酸说的对极,你老子的!小秃驴,你跑个甚?老子喊你一道,你这蠢和尚偏是不停!”
花生躁红了脸,嗫嚅道:“公羊老先生,释岛主,你们莫气,俺也不晓得,俺以为是那人参的主人追俺来了,没瞧清……”
花镜圆好笑的瞧着花生半响,道:“那人参的原主,还当真追来了,正和我们一路来的,此时正在山下。”
柳莺莺见众人玩笑,娇容刹气乍显,怒道:“都到了甚么时候?你们还说些个有的没的!”
花镜圆打量柳莺莺片刻,道:“姑娘莫不是柳莺莺柳姊姊?”柳莺莺瞧了他一眼,微笑道:“正是。不过你这小子称我‘姊姊’却不大妥当,须知我作你阿姨也是够了的。”
花镜圆微一怔,才道:“家姊花晓霜是也。”柳莺莺微诧异,道:“哦?晓霜原还有个弟弟,我却不晓得。”
释天风道:“圆儿今年始才十五,你未见过也是应当的。”
柳莺莺微愣,道:“既如此,我确是不曾见过,最后一次见晓霜,已是十五年前的事了。”又转首瞅了花镜圆一眼,笑道:“那时想必你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。”花镜圆微一颚首。
风怜心系梁萧,正是焦急,一转首,却见花生在一旁发愣,疑道:“师叔,你怎的了?莫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阿娜莲“啊呀”一声,随即叹道:“这位小师父是师父您的师叔,那便是阿娜莲的……”
风怜道:“你应叫师叔祖的。”阿娜莲嘻嘻一笑,便要俯身见礼,花生红了脸,忙摆手,却不敢去扶。
风怜见了,将阿娜莲扶起,复又问:“师叔可是正忧心我师父?”花生尴尬,道:“不全是的……”
柳莺莺略带好奇,问:“那你那副样子,却是在愁甚么?”
花镜圆思忖片刻,随后笑道:“看大师模样纯朴,想必大师听说药材的失主也随我们来了,心里发慌。”众人听了,均大笑,阿娜莲只觉师叔祖很是可爱,笑的尤为大声,声色清脆。
花生很是尴尬,傻笑道:“俺心里是有些慌……”风怜笑了笑,道:“师叔莫慌张,咱们事出有因,师侄女待会代你向人家道歉便是了。”又转头问花镜圆:“却不知失主在何处?应将人请上来才是。”
柳莺莺道:“我已着阿鸯去了。”
片刻,便听前院里人声皱起,呼喝声不绝。柳莺莺皱眉,转身问云殊道:“怎的这般聒噪?你们带来的那失主究竟是几人?”
云殊犹豫,有些不解,道:“只二人也。”细听人声,大为诧异,惊道:“不对,这脚步声,想必人数不少于百来许!”
风怜俏生生站起,提起天罚,道:“莫不是有别的人跟着你们来了?我需去瞧瞧。”柳莺莺拉住她,转首问天机众人:“我且问你们,那人参的失主是何身份?”
释天风挠首笑道:“嘿,这小秃驴好生厉害,一出手便把一鞑子府台准备进贡给皇帝老儿的宝贝衔了来!” 天山十禽脸色骤变,柳莺莺怒道:“你们怎的把鞑子引了上来!” 云殊微疑,道:“应当不该的,他们只二人,其中一个少年形貌淡薄,是久病之人,怎会如此?花镜圆皱眉道:“莫不是咱们被那小子摆了一道不成?”风怜性子急些,听众人揣测半响,微一挣脱柳莺莺,道:“姊姊,我去瞧瞧。”便转身离去。花镜圆忙叫道:““风怜姊姊,且等等,我与你同去!”也提剑欲上。
不想却在此时,听庄外一大汉扬声道:“里面的南朝贼子们,还不速速出来受擒!”百余人齐齐呐喊助阵。天机众人脸色大变。柳莺莺冷笑,俏容煞气一显,冷声道:“好个宵小徒孙,欺人太甚!”
释天风咬牙哼道:“没想到那这姓沈的娃娃竟是个小鬼头,亏得老子一路累的像条死狗一样帮他追小秃驴!” 花镜圆冷着脸道:“我们需看得详细了,若当真是他阴了咱们,我定不要他好过。”花镜圆自幼聪慧过人,自视甚高。沈默为人谦检,形貌俊雅,谈吐过人,虽久病却处事淡泊,故而花镜圆对他深存好感,一路照看,有意与之结交。二人一路相处也甚是融洽,日子虽短,却已结为知交,未料得竟被人追踪至此 ,想必不是出自旁人,便是沈默也,一时气愤难当。
众人行至前庭,果见别庄四处已被人围了起来,瞧那装扮,想是元兵无疑。云殊恨道:“那沈公子模样倒正直,不曾想竟做出这般无耻之事!”
柳莺莺皱眉,见花镜圆双目赤红,双拳紧握,微不满道:“云公子,事情还未弄清,这般枉下结论,未免轻狂了些。”
公羊羽见花镜圆神色,略一叹息,道:“镜圆,你无须自责,我等老江湖也未瞧出那沈小子有甚动作,何况是你。只当遇人不淑,买个教训便是了。”
花镜圆不语,微偏转过头。风怜知他心里难受,疙瘩未处,也不多说,只轻轻握了他的手。见花镜圆略带惊喜回头望他,暗自叹息,像长辈亲姊般轻拍他背以示安慰。见他神色复又黯淡,只能微微苦笑。
众人知避无可避,便朝庄前去了。却见庄前布列分明,戈声漫道。
云殊提声道:“来者何人,是汉子的便报上名来!”
只听阵前一人朗声道:“尔等贼子,盗取贡品,天理不容,还敢自称好汉不成!”
云殊一窒,却听花镜圆咬牙,上前一步,高声道:“好相胡扯,我等明明是帮忙追踪之人,却被你们倒打了一耙,莫非当我等好欺辱不成?速让沈默出将与我对质!”
众人未见沈默,却见方才那元兵头目大怒道:“你们还有脸面提及沈公子!他宅心仁厚信任你们这帮贼子,却不曾想被你等所害!”
众人愕然,花镜圆失声叫道:“我等何时害了他?”
那元将更怒,斥道:“突勿的无耻之徒,以为赖了帐便了了么!”语罢却不再看众人,转身说了一串蒙古语。霎时隐藏四处的元兵纷纷弯弓而立。
“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!”公羊羽冷哼一声,冷冷道。
柳莺莺皱眉道:“他们这是何意?莫非与你们同来的那位失主遇了害?”
云殊摇头道:“在下也不知,但方才上来之时,那姓沈的小哥儿还在山下好好的,只是脸色不大好,便说不肯与我们同上峰顶,我等也就未勉强。”
风怜犹豫道:“莫不是……你们上来的时候他在山下出了事情?
花镜圆“啊”了声,脸色惨白,惊叫道:“糟糕!他方才脸色便大是不妥,他身患心疾,该不会是……”
风怜安慰道:“应是不该的,你莫急。你们只离了那一会子,怎至于就出了事?
花镜圆心里着急,:“"风怜姊姊有所不知,沈默身子不成的,心疾早已成患。对旁人来讲离了一会子确是没事,但他.……”
公羊羽蹙眉道:“若真如此,却是我等的疏忽。但那沈默若真出了什么事端,鞑子怎知道的这般迅速?”
语罢眼中精光乍现,接着道:“想是我们沿途一路,那姓沈的小子都暗中做了记号,否则,这些鞑子是不会这么快就寻来的。”
众人退路尽被封锁,而今只有硬行退敌一道可选,除此之外,却也无他计可施。
第五卷 终—— 著 / 沈灵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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